但凡节假日,都会带上孩子去外婆家呆上几天。
虽然有三四百公里路程,孩子们也不会觉得烦躁。除了睡觉的时间,都有说有笑,或歌或舞,一点儿也不觉得疲倦。除了偶尔会哀叹一句“外婆家也太远了吧”外,一般不会有其他怨言。
对孩子来说,外婆家的猫啊、狗啊、小鸡小鸭和那些小树林、小土坡这些再平常不过的玩意儿,远比城里的动物园、游乐园和那夕阳、海浪、沙滩来得更为亲切而有乐趣。且外婆家的小哥哥小姐姐还有弟弟妹妹们总是成群结队的来邀孩子同玩儿,亲与不亲、熟与不熟的小伙伴儿们很快就融在了一起。
逗阿猫阿狗,喂小鸡小鸭,或林子里躲猫猫,或土坡上滑滑梯,或奔逐嘻戏,或蹲在一起玩儿手机,都自个儿玩儿去,只需要告诫一下大哥哥大姐姐们看照一下小弟弟小妹妹,大人们便全然得了解放。间或问一声大的:小的在哪儿,然后又放下心来。
农村里除了春节,闲暇的时候很少。即使春节的闲暇里,也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可以找来做。最起码的弄菜、煮饭、刷碗、扫地、洗衣服这些日常必干的活也会让人忙上一阵子,何况还有鸡鸭猪狗。
农忙的时候那更别说,天刚亮便出门,至午方归。大多是带几个馍充饥,有饭也舍不得拿时间来吃。所以农忙时节我们都不回老家,自己不仅帮不上忙,反倒生出许多闲事,平添了他们的负累。
只有今年暑假,不得离省外出。带孩子们去省城本想让她们长长见识,无奈天气酷热,又欲打道回府,孩子们瞬间便不高兴了,怨我们说话无算,哭着闹着只好又去了外婆家。
时值外婆家收谷子,一年中最为忙碌的时候。为了避免在烈日下长时间暴晒,早上连煮饭的时间都省了,早早的便出了门。只有在我们回家后才三更起炊,五更出发。虽我们尽力证明我们会煮他们那方的饭,也希望能帮他们解决好后顾之忧,但他们仍为我们煮好饭而自己没吃便出了门去。
为了让孩子们了解下父辈在忙什么,洗漱完毕,便带着孩子们去到田边。在一片矮树环抱的山坳中,一片绿中带黄的稻田里,看见几个人来来去去。一个男的是外公,右手上弯扶着右肩上满满的一袋稻谷,左手叉在向左微弯的腰上,一步一步从田里走到坎上,又从田坎爬上十多米的陡坡。坡头有一小路,刚好可过一辆三轮车,外公就将肩头的稻谷袋放在车上。待车装满后就开车送回家里晒坝,倒出铺开,又转身下田。整个动作显得慢慢吞吞,有些力不从心。
田里,外婆和另外两个女的正在割稻穗,听外公说本来还有一个,我们该叫姐的,早上割断一根手指回家去了。她们待割上一大堆稻穗后,便插上打谷机的电,把稻穗一端放进去,不停扭转,待稻谷脱尽后,扔掉手上的稻草,又抓一把稻穗放进去,如此反复,一块田得花一上午时间。一季稻谷得打上好几天。一家的人手不够,就几家合作,今天你帮我,明天我帮你,每餐回自己家里吃饭,自由、不浪费,又免生嫌隙。
我们在田里帮不上忙,就在家里翻晒谷子,也叫上孩子们,让他们也在烈日里晒晒,在劳作中体验一下父辈的辛苦。本想让他们帮着外公外婆洗洗衣服,但是在太脏,难得洗干净,他们不愿意,我们也不强行要求。
有件事情他们倒是挺愿意的,他们叫“摘香花儿”,就是茉莉花。家家都种有几块地,每天下午五点钟左右开始,七八点钟摘完,拿回来就在村里的香花厂里卖了,得的钱可以分红,自己留用。所以虽烈日炎炎,孩子们亦乐此不疲。
老二四岁,虽常买玩具,然对钱并无多少概念,加之中午玩儿得太嗨,忘记午睡,到了地里没几分钟便满头大汗、蔫蔫欲睡,要我抱她回家睡觉,还哭着要嫚姐姐陪她。
她回家后并没有睡觉,嫚姐姐给她抓来竹蜂。虽然怕,但又想玩儿,嫚姐姐帮她拔掉竹蜂身上可能伤人的地方,她才放了些心,也忘记了缠我。
外公装了一大袋今天刚打好的谷子,说晒干了,让我带上街去打成米,尝尝新米的味道。我说上次拿的米都生虫了还没吃完呢,他仍坚持要我去把米打回来,说这次没什么拿的,只有拿点新米了。
每次回外婆家,都满满的装上一车,萝卜啊,青菜啊,红苕啊,花生啊,反正家里正出产的,和腊肉、香肠、鸡、鸭、蛋、菜油、米等等等等,拿得出来的,都拿。后备箱装不了就塞座位下。妻常谓我:怎么什么都要。妻之堂妹常笑:鬼子又进村了!我也笑笑,说以后得换个皮卡车。
老年人在家辛苦,又没啥贵重东西送我们,送我们这些土产品聊表心意,若拒知不收,恐伤了老人的心。我们拿得越多,他们越高兴。
这次只有米可以拿,自然也必须拿回去。虽满满一大袋谷子,打回米来,也只有三分之一袋。拿回去给爸妈吃,他们也应该很开心。而我们的虫米,至少还有五六十斤,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吃完。
这生虫的米,大概是半年前拿回来的。春节前回外婆家拿了次米,春节后,受疫情影响,久久未开学,开学前又回了次家,又拿了一百多斤米。本来打算给父母吃的,春节期间一大家人住一起,没有分开吃饭,也就没分米给他们。后来分开居住,就忘记了分米这件事。直到前些天,米桶空了,去拿米的时候,打开口袋,见有小飞蛾扑出来,才知道糟了。
把米倒在地上,除了飞蛾,还有很多白色蠕虫,再看米,很多成了团,分开来看,里面也是虫。幸而数量不多,且米色正,于是摊在阳台上,捡去米团和散游的米虫,再暴晒。本以为七月流火可以把这些虫子烧死,但是头天都烤萎了的米虫第二天早上又满血复活了。明明捡得很干净了的米过几天又生出些许虫来。见到天要下雨了又赶紧收在口袋里。过几天晴空万里,又晒米时,居然发出一股腥臭味。再倒出来时发现底部被雨水浸泡处皆变成了黄色米团,如煮锅巴肉片用的锅巴一般,不同的是味道不一样,浓烈的腥臭味至今都让人记忆犹新。丢了些在鱼池里,两天后三十多条钓回来的土鲫鱼全都翻了白肚皮,硬梆梆的了。
鱼全丢了,妻叫把米也丢了,我说容我徐图之。选弃大部分黄色米粒,继续翻晒,又在网上搜索方法。妻放了很多花椒,说花椒可以杀虫。后又用密封塑料袋装米,放在冰箱里冷冻一天,再倒出来时,发现米虫都变了黑色,没了生机。于是一天一袋米冻在冰箱里,几天后这些米就全冻过了一次,再晒几天,虫都晒干了,也没再长出新的米虫来。继续翻晒,边吃边晒,下雨则收,天晴又晒。看着米一天天少了,心里也一天天舒畅起来。
父母听说我们的米生了虫,要我们把米拿给他们吃,我又不愿意了。这米虽没有活的米虫,但尸身未除,且虫之粪卵亦在,去除有难度,即使是妻也不得法,何况眼神不济的老年人。
米虫尸身轻浮,且其色黑,在白米中也易筛选,多淘几次就行。然其粪卵则碎小难溶且坠底,难以发现,非筛漏难以去尽。老年人怎么可以吃这样的米!
目前这虫米逐渐减少,米虫也未再复生,即使有复生的一天,也有办法除之,又何足道哉!唯愿此虫勿蛀父辈之米!
注:外公外婆是站在孩子的角度称呼的,实乃岳父岳母。
(文/嘉陵独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