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缘灭,生死轮回。
听闻忘川之畔有花名彼岸,记忆做养料……
听闻彼岸之中有酒肆一间,从不卖茶酒……
“姑娘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到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怎落得个如此下场?”
“年幼无知,误信了奸人之言,姑娘莫要再笑小女……”
“姑娘误会了,我可没笑话的意思”
那人转身回眸,丹唇含笑,一袭红衣如火,上绣金线彼岸,一步一行一铃响,眸中似有风华万千,情思无限,
“来我忘川酒肆,不知是为解渴,还是为了那可悲又可笑的记忆?”
“任姑娘,我,不想忘记。”
“可以,我会留下你最想留往的记忆,做为代价,你亦要将自己的三分情欲留下。”
“好……”
任无忧送走那女子,手中捻着一支妖治的彼岸,叹道,
“世间情欲,总是难明,是是非非恩恩怨怨,理不清啊,理不清……”
“这,有人吗?”
任无忧随意地将彼岸插入一只暗色的瓷瓶之中,转身向那门外站着的玄衣女子走去。
“不知姑娘来我忘川酒肆,所为何事?”
“听闻姑娘这儿有一种酒,喝了亦可入轮回,今生记忆亦可留至来世。”
那玄衣女子直接开口道,任无忧点点头,却又否定道,
“忘川酒肆,不卖茶酒。”
“那是何物?”
女子皱着眉问道,任无忧轻笑着,
“我看姑娘眉眼间带着几分凌厉,魂身上也是沾染了血腥气……”
任无忧走近,细细打量着女子的面容,眉眼一挑,又道,
“姑娘是位将军?身上的信仰与功德不少……”
任无忧忽的这从女子身边离开,转身到一个放着不少书的木架前,纤细净白的指尖划过那一本本书,停在第七本之上。
取下那本书,翻了几页,又停下望着女子,又道,
“若我没猜错,姑娘应当便是那风若雪,风将军罢。”
虽是问着,语气中却没有半分疑问之意,风若雪没有说是,只道,
“姑娘当真如传言中那般,知世间百事……”
“既然是风将军,那我自当是要如你所愿。”
任无忧叹道,风若雪不知她在叹什么,这时不知,日后亦不知。
“我可保住你最想留住的部分记忆,做为代价,将你的三分情欲留下如何?”
“情欲?若没了情欲我会如何?”
风若雪将“情欲”二字念了一遍,问道。
“三分情欲,没了也不会如何,只是性子冷些。”
“好。”
风若雪应了声,但任无忧却是改了主意,目光停在手中书页上那最后一句话,
“你若愿给我七分情欲,我可许你来世,生北国之冬。”
风若雪一愣,这次却没有半分迟疑,便道了一声“好”。
“成交……”
任无忧笑着递了只碗过去,半碗清水,一饮而尽。风若雪忽的想起了许多……
任无忧将风若雪送上了轮回道,便回了酒肆,在酒肆之外随意地折下一支彼岸,
“雪,真的很美,可它也很冷啊……”
……
风若雪睁眼的那一刻,入目的,便是漫天的飞雪,她动了动嘴,只发出“哇——”的一声婴啼,才想起自己已入了轮回……
前尘往事,种种,竟若云烟般散于眼前。
她还记得,她的娘亲,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在她记事起便告诉她,北国的雪,是这世上最美的东西……
娘亲说,她来南国之前,有人带她去北国看了一场雪,那雪的微凉却一直留在指尖不曾散去。
后来,娘亲走了……
爹爹告诉她,娘亲去了北国看雪,那时起,北国的雪便成了她的执念……
八岁那年,她想去北国了,可端木念说,他需要她,皇家冷血无情,她是他唯一的朋友。
为了端木念,她留下了,留了八年……
十六岁,她要去北国了,她要去看那入冬的第一场雪,端木念说,南国需要她,那时的南国与周国开战。
战火四起,身为将门之女,刚登基的南帝端木念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实力,这场战争,非她不可……
为了南国百姓,她留下了,这一留,又是三年……
用三年平息了战火,不负端木念的期许,南国大胜,而她亦是被人称道,更与当初的风华战神齐名!
她站在城墙之上,看着百姓安居乐业,她想,是时候了……
是她离开这里,是她去北国的时候了……
她找到端木念,他也同意了,只是那时的她却不曾发觉他那眼底掠过的杀意……
他说,让她再留一年,待他安顿好一切,再走也不迟。
“若雪,最后一次,再帮我这最后一次……”
她说,“好”。
却只等到了一道诛杀反贼的圣旨……
她平静的接受这般结局,行刑的前一日,他来看她,他说,
“南国胜了周国,下一个要对付的便是北国,若不是你执意要去北国,我也不会般对你。”
她笑了,她若不去北国,又当真会放过她么?可这话她终究是没有问出来……
可是她不恨也不怨,因为他是端木念,因为他是君,她是臣。
只是唯一的遗憾,便是记事起的执念……
听说,北国的雪很美……
“若雪,你为何这般喜欢看雪?”
风若雪望着那漫天的雪,雪落于指尖消融,感受着弥留的凉意,身后之人,是她这一世的兄长。
他从来不知为何她会这般喜欢雪,正如端木念从来不知风若雪为何执意要去北国。
“大抵,是上辈子的执念罢……其实这雪,挺冷的。”
……
“宣,北国使臣风若雪——”
“风若雪,见过南帝。”
“你,叫风若雪?”
“是……”
……
只愿来世生北国,一眼便见雪,
只愿来世再为臣,君王不是你,
听闻落雪满肩头,也算共白首,
听闻南国有红豆,相思君不知…
“北使,孤想与你做个交易,一盏南国红豆,换一盏北国之雪,如何?”
“不如何……”
……
半生戎马,经风历雪,
余生一人,看一生雪,
无人共白首,也算得心安……
(文/一个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