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周末，休息一天之后，竟觉无所事事，甚是空虚。人真是一个矛盾体，上班的时候老觉得身心疲惫，总盼着放假，可放假了又觉得整个人都像废了似的，无所适从，总想找点事做。于是，趁着这春光，与妻商量着去山上采蕨菜。
学校三面环山，山虽然不高，但连绵起伏，层峦叠嶂。沿着一条曲折的小径，我们踩着春天的脚步一路迤逦而行，不知名的小花将小径装饰得五彩斑斓，每一脚都不忍踩下去，仿佛怕将整个春天踩碎似的。山越来越幽静了，鸟的鸣唱越来越婉转了，我也越来越有些胆怯，也许是久处闹世，适应了喧嚣的生活，突然置身于深山幽谷，有些惊慌失措，好在有妻的陪伴，心总算安宁了许多。
我们穿林过岗，来到一片向阳的山坡上，这里种了稀疏的茶子树，也是蕨类的家园。经过如酥的春雨滋养，蕨从肥沃的黑土地下探出头来，绿润苍翠，“嫩芽初长小儿拳”，如此的憨态可掬。蕨菜的美丽，不仅在山野，它还在更美丽的吟唱，记得《诗经》里这样描述：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见君子，忧心惙惙。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是啊，在绿树成阴、草长莺飞、蕨肥花香的地方，有一个美人等着心爱的人儿，是怎样的一种幸福啊。
采蕨的过程虽然辛苦，都是快乐的。常年与书本为伍，与粉笔为伴，很少干体力活，整个身体都萎靡颓废了，今天出了一身汗，甚是酣畅淋漓。将身心寄托在悠然的山水间，将灵魂安放在广漠的自然里，仿佛一切都像这蕨芽一样欣欣向荣，像这春天一样生机盎然。我和妻前呼后唤，妻的软语是这幽林野岭里的一段清流，被山的回响演绎得更加婉转悠扬。我很笨拙，不像妻子心灵手巧，她采的蕨又多又好。我笨手笨脚的模样惹得妻笑得春风都要失色了，她戏谑我是“熊二”，呵呵，能做“熊二”也好，简单的快乐正是我们这一代人所奢望的。
采蕨回来，阳光将妻的影子拉得得婀娜多姿，风更柔和了。回到学校，妻又开始忙活起来，洗蕨切肉，一盘色香味俱全的蕨菜出锅了，明人罗永恭写道：“堆盘炊熟紫玛瑙，入口嚼碎明琉璃。溶溶漾漾甘如饴，但觉馁腹回春熙。”又如陆游所说：“箭茁脆甘欺雪菌，蕨芽珍嫩压春蔬。”这就是蕨菜美的享受。
妻将剩下来的蕨菜再分为二部分。一部分放到开水锅中煮一下，晾晒干后储藏收好。另一部分用坛子腌着。这样蕨菜的美味能延续到时光的每一个角落。
野生的蕨，是真正的绿色食物。浑身是宝，具有很高的营养价值和药用价值 ，可是蕨菜真正火起来，作为山珍，冠冕堂皇地摆上餐桌，不过是近十几年的事。记得小时候，我们从未吃过蕨菜，这是为什么呢？听母亲说，那时家家户户都烧柴火，山上的草木都被砍光挖光，到处都是光秃秃的，哪还有什么蕨。贫穷与落后让美味流失在舌尖之外，所以，只有当社会进步了，人民富裕了，才能有享受生活的幸福，才能有品味五谷杂粮、山珍野味的乐趣。
回味在舌尖上的味道，蕨菜在湍流如斯的岁月里走来，“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日久年深却红颜不老，我的岁月，在妻的陪伴下也如这蕨菜的味道一样温润悠长，静美如初。
（文/松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