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的确是如期而了。
晨曦未明，便早早收拾了行李，匆匆逃离学校，想囚犯急着逃离监狱一样。来到车站虽说一大早，可车站早已人山人海，赶紧找了一支稍短的队伍排上。刚好赶上一辆即将开动的客车，窃喜着选择了一个别无选择的座位，坐在身旁的看上去应该是一个外出的农民工，他头发蓬乱牙齿泛黄，目光凶唳，不过他只是坐在座位上沉默不语。
客车终于启动了，渐渐上了高速。或许是司机的驾驶技术高超，车行驶得十分稳当，搞得乘客们都睡意朦胧，若不是听得见发动机的声响和窗外移动的树影，我必定认为车是静止了。我想或许是回家的心太迫切了，亦或许是离开学校的心在作祟罢。
到站后，我却又不慌了，静静等所有乘客下了车，我才走下去，莫非是我知道会有人来接我罢。环顾了一下四周，一眼看见众摩托中最崭新的一辆，一眼认出是父亲的摩托车，车看起来虽然很崭新，车看起来虽然很崭新，实际上它已经买了四五年了，那坐在车上，在寒风中岿然不动如磐石一般的便是父亲。
父亲骑车载着我，在寒风里穿梭，我瞟了一眼坐在前面的父亲，感觉他如同这摩托车一样充满了活力，对先命这场旅行亳不懈怠，我甚至认为他永远都不会老去，或许是我如此幼稚，亦或许是他的一头青发未曾泛过一丝银先让我如此认为罢。随后我掏出手机没再留意过他，只觉得车在行驶时，如临冰箭，一箭一箭地插入身体，我无奈只好绻缩在父亲身后，车前的父亲几乎挡住了所有的寒风，我才觉得父亲便是这样地为我们抵挡严寒酷暑。父亲的车骑得很稳，偶尔的加速我也波澜不惊，这种莫名的信任让我安心，猖獗地在后面玩着手机。
车离寨子渐渐近了，田埂上满是枯黄的野草，看上去整个大地在一瞬间苍老了很多，想不到一个寒冬就把一切摧残成这样，或不如说这都是时间的功劳。不知不觉中莫名的悲怆油然而生，何处的哀歌触及的伤感，一问才知空气中回荡的是寨中老人离世的哀歌，离世的老人虽然我不了解，但平日里看着他却很硬朗，亦未听说他有什么疾病。才突然明白：原来生与死并没有那么长下一个过程，即是说生便生，说死即死的一刹那罢了。
新春之际，不知这样的生别之事会让这个家庭在新年里蒙受怎样的痛彻心扉。
夜已深了，雨露上了寒窗，静夜低吟着生离的哀歌，寒风也裹挟着死别的讣告，向着沦落天涯的人急驰而去。哀乐不息，黑夜下的芸芸众生也缄默不语了，我对空气中哭泣的哀乐并无意见，不过我还是戴上了耳机，我也绝非害怕触景生情，以我如铁石的心，这于我而言无非是伤及草木罢了，之所以戴上耳机，抑或是为了避免勾起对某些生别之人的伤感回忆罢了。翌日醒来，窗角的冰花刻意提醒了今天很冷，尽管天亮着，可切却静默着，慵懒的崔品仍在熟睡着，己顾不得一日之计在于晨的道理了。我起身望了眼窗外的风景，没料到寒风一夜，外面的草竟已然苍白如纸，我不得不叹服这寒风的威力了。
在今日的众哀悼者中，让我始料不及的是自从小学毕业后就从我的生活中消声匿迹的恩师也在，曾经一度想将许多心情与她倾诉，而今遇见却缄默了良久，她也只是盯着，直到我叫出陈老师，她的目光似乎才肯定了什么，从远看去，她还是一如往日的貌美，只不过那枯黄的染发剂依旧无法阻挡她发间泛着的坚毅的白光，始觉岁月亦不曾饶过她。
她是我小学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我始终视之为恩师，且不说她教会了我什么，但我的人生至今从未脱轨，不得不说这是她的功劳，她视我好学生，只不过是我不敢在她的面前原形毕露罢了，我隐藏着原形，生怕她发现，甚至怕她失望，隐藏着原形，渐渐只剩下了现在的我。下午之后，本打算留她的号码，她却已经走了，我想这走定又是音讯全无了，亦不知要隔多少个春秋才能重逢。
她一直视我为一个好孩子，她却不知多年前我对她撒了个谎，那是节语文课，下课铃响了，她却没有听见，有同学提醒，她却有些怀疑，于是她又问了一下所有同学，很多人都说下课了，包括我，谁知她又让听见人举手，对于那些老手来说必定知道老师葫芦里卖的药，不知实情的我们纷纷举手，然而我却忽然放下了手，突然明白了她的用意，果不出所料，她将未举手的同学定为了听课认真的学生。如今想来，我都有些折服于那时的智商。然而这件事我却从未向她提及，也没有机会提及。
在往后的年华里，直到看见母亲打水时颤颤巍巍的身影，才察觉他们在这个寒冬里苍老了许多，望着寒窗渐去的枯草，才憬悟:他们的苍老并非一夜所致，或许他们也像野草那般经历了四季的更迭才向着时光逝去的方向逐渐老去，细数才知他们已不知为我们背负了多少个春秋。原来他们的老去并不像生死一样是一刹那的事，而是一个时空流动的过程。不论是父母抑或是恩师，他们的时空日渐苍老着，多少个从他们生命中流走的岁月，我未曾留意。
父母及恩师的恩情难忘，目前无从去诠释对他们的回报，也无法守住那要从他们生命中溢流而出的时光，唯有珍惜这剩余的岁月。仅能借此，以浅薄的孝意与敬意来表达对他们的感激，以免成为追悔莫及的哀悼者。
【作者的话】明年即将高考，日后陪伴他们的光阴有减无增，以此悼亡他们那些为我流逝、却未曾被留意的光阴。
（文/寂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