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逝的红丝巾（五）

　　（五）

　　每一个细微的发现，都存在着很多可能的原因。刑侦工作是一项抽丝剥茧重在物证分析研究的过程，不是想当然的推理，只有通过多角度多层次耐心细致的观察，线索才可能慢慢显露出来。这是校长经常挂在嘴边的话，老一辈公安干警多年的工作经验之谈，郭锐把它记在笔记本上感觉十分珍贵。既然红丝巾可以作为一个点，何不顺藤摸瓜调查下去呢？廖芳是支持的，在没有其它更有价值的线索的情况下，这未免不是一个比较接近的方向。

　　第二天他们把想法向刘长鸣作了汇报，他听后猛抽了一口烟，然后从抽屉卷宗里拿出一叠报告。这是技术科的检验报告，三起案件死者现场遗留的红丝巾是同一个牌子的。刘长鸣说着夹着烟的手指轻轻地敲着几张放大的丝巾照片，然后推给他们。这是三条新的丝巾，角上黑布条上红色的“幸福”牌二字清晰可见。刘长鸣索着眉看了他俩一眼继续说道：这是我市“红光”丝织厂生产的，可惜这个厂早已被别的企业兼并，况且这个牌子的丝巾在八一年秋天就停产了，以后也没有再生产过。

　　郭锐听刘长鸣讲完，和廖芳互视了一眼说道：二十多年的丝巾还能出现在案发现场，不能不说是个奇迹，而且还那么新。是啊！刘长鸣有些疲惫的靠在椅背上，把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通过后槽牙肌肉的绷起，可以看出他用了很大的劲。自从案发以来，刘长鸣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派出去的几个走访小组对死者家属的调查询问都近乎一致的结果，死者生前社会关系清晰简单，到单位去也是一味好评，没发现与人结下什么仇、什么怨的。一个好好的人被无辜杀害，而且现场还没有反抗搏斗的痕迹，这无疑会让人首先想到会不会是熟人作案？可对所有人进行摸排之后发现不是没有作案动机，就是没有作案时间。这不能不让人感觉案件的扑朔迷离。

　　更让人不能理解的是零一年的第一位死者，被害前是一位小学老师，连年的先进教师，为人谦和，性格腼腆内向，社会圈子很小。当调查小组再次询问的时候，却被伤心欲绝的家属拒之门外。几年的案子没破，让他们对公安机关的办事能力产生了很大的质疑？这也更让刘长鸣心里痛苦不堪，因为接这个案子的时候他刚从滨海市对调过来，本想新官上任三把火，可第一脚就遇上了一个闷葫芦。想想在滨海市是何等的叱咤风云，很多犯罪分子闻风丧胆。可到了江城，却突然变得黯淡无光。真是造化弄人啊！刘长鸣有时消极的这样想。

　　郭锐接到女朋友打来的电话是在上午十点钟左右，她说搞到了两张音乐会的门票，是晚上八点十分的。当时他正和廖芳在辖区派出所老吴那里翻看着郑欣欣家的资料，电话是在走廊里接的，所以廖芳并不知道通话的内容。

　　资料袋里就两张纸，郑福根和郑欣欣爷俩的出生日期和住址工作简历等一人一份。徐慧兰已经去世，她的资料已经被注销。廖芳还给老吴资料时问道：徐慧兰的死因最后是怎样定案的？老吴听后咂咂嘴，十分惋惜的摆摆头：可惜啊！三条命啊！当时徐慧兰和一个怀了孩子的女人一起从神女峰跳下，同归于尽，现场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啊！你说还怎么结案，自杀喽！廖芳听着老吴的叙述，脑海里尽量想象着两个女人跳崖时的情景。她们为什么一起约上了神女峰，又为什么一起跳下去，这个问题或许只有郑福根能做出答复，但他现在的情况已不可能。那么还有就是郑欣欣，而她那是还是个孩子，能对这件事知道多少呢？

　　屋子里寂静无声，直到老吴手中的狼声火机“铛”的一声发出脆响并吐出火苗，廖芳才回过神来。老吴点着烟看郭锐面露悦色推门进来，便打趣道：还是你们年轻人好啊！精力充沛、意气风发。不像我们心有余而力不足，老喽！他意味深长的说完，撇着含着烟卷的嘴，眯起一只眼，握紧拳头做了两下扩胸肌的动作。郭锐见老吴这副窘态，心里不禁好笑。看他又是撇嘴又是眯眼，而且秃头八脑，鼓肚子凹腰的形象，如果不是身上的警服，走到街上一定是一个土了吧唧的小老头。

　　廖芳在一旁托着嘴巴从郭锐一进屋的兴奋劲儿已大致读懂了电话的内容，但有一点肯定的是绝不是关于案情的，因为他的脸上因激动而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这在郭锐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庞上极少有这样的底色。女人的观察是细致而准确的，这或许是出于一种本能。

　　晚上的碰头会郭锐请了假没有参加，廖芳汇报了工作情况并提出要调出徐慧兰自杀案卷宗的请求。因为这起案子已过去十几年时间并已结案，卷宗已被市局档案室封存。但刘长鸣还是不假思索的拨通了档案室的电话，只要对案子有利，全部绿灯。但“嘟嘟”的忙音让他下意识的看了看墙上的石英钟，现在是九点半，档案室晚上是没人值班的。

　　热恋中的人都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和神经质，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始终充满着对大地万物给予的某种爱恋和美好憧憬！从上午接到电话的那一刻起，郭锐的心就没有再平静过。他始终认为，董芳菲就是上天专门恩赐给他的天使，而且还是个白衣天使。董芳菲是江城市人民医院的外科大夫，大学毕业分配过来两年多，正好赶上郭锐胃穿孔手术的观摩。其实董芳菲长得并不算多漂亮，但有一种挺拔高冷的美。平时不苟言笑，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总是看的人有点不自在，像是看穿了你的思想。这到与郭锐常常打着问号的目光有了惊人的契合点。在住院查房期间他们有过读心术般的短暂较量，这种无言的抗衡也只是几秒钟的时间，但口罩上方微皱的眉宇间那两道严厉的目光，还是让郭锐心里发紧。

　　后来是胡大夫牵线才让他俩有了相互了解的机会。从此在栈桥渡口、秀江岸边、川蜀古道、华亭荷塘都留下过两个情意缠绵的倩影。

　　郭锐收拾周正便早早来到医院大厅，今天的董芳菲身穿绛紫色碎花丝绸长褂，袖口不算长，可以看到腕表。丈蓝色西裤，半高跟皮鞋，肩挎一“香奈儿”棕色坤包，一头漂亮的马尾，朴素艳丽大方。郭锐忙快步迎上去，董芳菲冲他温情的莞尔一笑，两人肩并肩走出大厅。

　　心跳加速，面泛红潮，沉浸在热恋之中的郭锐终于相信，这世上真有让人不能自拔的爱情！（待续）
　　（文/笔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