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像一首歌（四十五）

　　（四十五）

　　通过一阵子的观察，建国娘自认为大凤除了有点任性外，还算是个善良贤惠的好儿媳妇。“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谁还没有点缺点。现在的年轻人哪一个没有个性？士祥家的大儿媳妇刚进门就和老婆婆对打对骂，没一个月就分家单过，作为老的你一点法也没有。单凭这一样来讲，大凤毕竟出身在教师家庭，知礼道法还是懂的，没给婆婆顶过嘴，还服说。给旁人家的媳妇比比，大面上还说的过去。建国娘仔细想想，孩子们辛辛苦苦挣钱也不容易，手里没点活路钱肯定闹情绪。再说自己这么大岁数了，还管这些闲事干啥？到不如安安静静的享几天清福。于是就想着把财政大权交给大凤，便试着和她喵了几次，可大凤似有“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顾虑，迟迟没有回应。只是天天高高兴兴的上下班，攒着自己的私房钱。

　　祖国的大建设一日千里，这时候县城已经升级改成了“市”，公社也改成了“乡镇”。

　　七月的酷热并没有影响到孩子们憧憬美好未来的心情。虎子和春望走出校门然后一路狂跑到村后面的桃树林，从答完初中的最后一张试卷起，他们的心就随着在操场上盘旋的鸽子的唿哨声一起飞翔了，他们初中毕业了。

　　桃树上挂满了丰硕的果实，只是还没有沁上成熟的桃红。春望继承了刘燕的优点，长的挺拔俊朗。虎子则综合了爹娘的长处，脸随了四秃子，愣头巴脑，可头一点也不秃，浓密的黑发彰显着青春的激情，身架却帮了杏儿，虎背熊腰。虽然是晌午，但在树荫下能感到一阵阵的风吹来，树上的知了抖着翅膀叫个不停。两个小青年坐在松软的草地上，春望掐了根“咕咕苗”含在嘴里，皱着眉头看着在枝叶间“叽叽喳喳”跳跃的麻雀问道：“哎！虎子，你说要是真考不上怎么办？”此时虎子已躺倒草丛中，把书包枕在头下，翘起“二郎腿”，眯着眼说：“反正我是考不上，俺家祖宗八代连个当老师的也没出过。我也是，你说要看一夜电视、听一夜歌我都有精神，可我一进学校就头疼。”春望侧过脸来，看了虎子一眼：“你倒是有退路，跟你爹学养猪，好了一年能挣不少钱。我呢？总不能跟我爹学泥瓦匠吧？”虎子条件式的坐起来：“我才不学养猪呢？没出息，我想好了要到外面闯一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吗？”

　　不管心中的理想多么远大，但现实的生活必须面对。在考试成绩还没有公布以前，春望还是不情愿的跟家信和刘燕早出晚归、辛辛苦苦的在工地上搬砖拉灰。虎子也是噘着嘴跟着四秃子满坡遍野的割草、铡草打等猪食。这段时光是短暂的，当春望收到师范学校的录取通知书时，他们全家三口高兴的相拥而泣。当晚刘燕做了好吃的，家信顾不得一天的疲劳喝了很多酒，这是他的又一个成功。女儿春燕考上了财政学校，正在上大二，假期不回来也是在外面打工挣学费。儿子今年又考上了中专，一家出两个大学生，这是老董家的荣耀。在他醉眼迷离的潜意识中，似乎看到了家里的祖坟上正飘着袅袅的青烟。一家出两个大学生，这在我国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农村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受冲击最大的当然是虎子，他吃过晚饭后呆呆的坐在猪圈旁出神。待到半夜便从抽屉里拿了他爹准备买猪饲料的三百块钱，留下一张纸条，随着几声稀疏的狗叫，就匆匆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了。

　　有苦有乐，有得有失，这才是生活的本质。在这个金秋的季节，桃花的兄弟建民也“金榜题名”，如愿以偿的考上了军校。高兴之余宋老汉心中不免有些惆怅，三个孩子转眼都大了，可现在一个也不在身边，空荡荡的院子里就剩老伴和自己。虽然建军给买了唱片机，豫剧、柳琴一天到晚的听，可是没有人气啊！其实他心里也明白，孩子们都年轻，个人都有各自的事业，怎么能和他这个糟老头子一样天天待在家里呢？但借着这个高兴劲，在欢送建民上学的饭桌上，宋老汉向建军和德宝委婉的提出要买台电视机的想法，这不是闲着没事在家解闷吗？还没等德宝发话，建军就大包大揽了下来。只要媳妇赵小青不在，宋建军还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听了儿子这么爽快的答应，宋老汉满意的点着头，高兴的把旱烟袋“嘬”的丝丝作响，黄彤彤的眼袋窝里发出一明一暗的亮光来。

　　三天后，建军开着吉普车停在自家大门口的老椿树前，给宋老汉送来一台“熊猫”牌十七寸的黑白电视机。这下可把他乐坏了，也顾不得老烟袋了，忙把电视机放在八仙桌上，拉出双杆天线，待建军接通电源打开，画面上立刻出现了豫剧《十五贯》的影像，我的个娘也，这比上戏园子里看戏还清亮哩。宋老汉入迷的看着戏，一袋烟有时要点上几回，就连建军什么时候走的他也不知道。

　　就这台电视机的含金量也绝不亚于建民考上大学的消息令人振奋，在八里屯也有两家暴发户买了电视机，可那都是十四寸的，和宋老汉的这个一比，小了整整一圈不说还是单喇叭的。宋老汉天天瞅着这个宝贝，心里头那个乐呀！过年的时候当他听说德宝弄了台电视机，心里立马就有了一种失落感。他多么想这时候德宝能通情达理把电视机给他送过来，让他这个老头子的晚年也幸福幸福。可他心里也明白，这只不过就是想想而已，咱捞不着看，咱也不去，省的看见了眼馋，从那以后他再没去过德宝家。但他心里却始终没有断了这个念想，这不一有机会就提起了这个事，而让他高兴的是这个要求很快就变成了现实。宋老汉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每天傍黑他都会早早的把电视机搬到院子里盖鸡窝的方石板上，只等着院子里挤满了人，才打开电视机的按钮，把声音放的大大的，几段广告之后，《射雕英雄传》的主题歌就会响彻老宋家整个院落的上空。每当这时，宋老汉就会很享受的慢慢品上一杯酽茶，那种骄傲的心情才会得到最大限度的炫耀和释放。（待续）
　　（文/笔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