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像一首歌（十八）

　　（十八）

　　建国辞掉教师的工作，也开着拖拉机跑起了运输。大凤坐在车斗里，虽然活很累，风吹日晒的，但舒心敞亮。与桃花那种想笑而又不笑的劲头相比，她的心里暂时找到了平衡。

　　最得意的要属桃花爹了，自从德宝有了拖拉机，耕耧锄耙、拉粪施肥、夏收秋播全都包了。并且第一年就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三村五里那个不晓得第一个万元户就是自己的闺女婿。桃花爹脸上总是挂着运筹帷幄的笑容，背着手走起路来也觉得浑身有劲，那烟袋嘴、眼袋窝都让德宝给换成了黄铜的，一天到晚“吧嗒吧嗒”地吸个没完。

　　人活着就是为了争一口气，说白了就是争个面儿，是给旁人看的！桃花爹老成持重，深蕴此道。他看着如意门婿确实扎实勤快，却又进财有方，似曾看到自己年轻时的影子，自尊心一时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得意时竟哼出“下位去劝一劝詹妃娘娘”的唱词。

　　德宝娘更是疼爱自己的宝贝孙子，白天桃花和德宝出车干活，她就搬个板凳，坐在院子里，看着自己满院子玩耍的连生。每当听见卖“花梨棒子皮老鼠”的，和卖“皮糖、芝麻棍、姜米球”的，德宝娘总会好不吝啬地去掏大襟褂子里面的口袋。

　　第三年的春天，德宝在河沟沿上取土，请了六个工匠，五天拓了一千来块坯。推掉了家里的草房子，新盖了四间青瓦房。用坯砌成的墙，里外抹上白捻灰，再配上青一色的塄瓦，那真叫一个好看。并且大门也做了扩修，拖拉机连斗能开到院里。大门垛子用青砖砌成，并用白灰描构出匀称的缝隙。青砖白缝，看了就叫人神清气爽。

　　舒心的生活带给人的不光是物质上的满足，更是精神上的喜悦。每天出工回来，院子里就会充满德宝和连生的嬉闹声，不一会儿桃花就会在厨房里做出可口的饭菜来。高兴时，德宝就会喝上二两白酒，解解乏气。当然喝酒时还不忘用筷子头沾点酒滴，放在连生那红嘟嘟的小嘴里，这小家伙先是喳巴喳巴嘴，继而就会被辣的“哇！”的一声，哭着扑向桃花的怀里。孩子哭了，大人们都开心地笑了。

　　连生满街筒子转悠着玩的时候，德宝娘不敢掉以轻心，总拿着个长长的布拉条子拴在他的兜兜褂上，自己那头挽个结套在手腕里。那些走街串巷的货郎跟这一老一少早就熟了，只要看见连生，就会一个劲地摇手中的“拨郎鼓”，看见德宝娘笑吟吟地把手伸进大妗褂子，这才停住。

　　杏儿又生了个男娃，这四只小虎崽忙的四秃子整天屁不在腚里。酒喝的也不那么湿润了，烟抽的也不那么勤了。队分开了，是骡子是马该拉出来遛遛了。看看人家拖亲戚、找朋友的弄了钱，都买了拖拉机搞了副业，小日子过得滋愣愣地。自己一天到晚在那几亩地里瞎折腾，能弄出什么花来？

　　德宝看四秃子确实艰难，麦秋两季没少帮衬他。一天傍晚，德宝找到他：“老四，我在二十里铺包了个沙塘，想找个人帮忙看一下，我想先问问你干不？”

　　四秃子不假思索道：“干，德宝不怕你笑话，这四个熊孩子可把我制闭气了，天天睁开眼就得开销，缺一口都不行哩！”

　　虎子喊了“大大”趴在桌子上继续写作业，二虎、三虎也跟着喊“大大”，小虎嘴里也跟着学“大大”，三个小家伙仰着脸齐刷刷地看着德宝。杏儿要抹桌子倒茶，德宝忙制止，笑着说：“这样吧，每月给你五十块钱，中午管一顿饭，另外一天再给你一包烟。你看这样行不？”

　　“哎呦，德宝，你这不是明摆着照顾我吗？我四秃子再不识抬举，也不能辜负了你的一片好意啊？”杏儿站在四秃子一旁，微笑着冲德宝伸出大拇指。

　　德宝包了沙塘，建国通过远房亲戚在一工具又找了个拉垃圾的活，这样送完沙，回来再捎趟垃圾，正好不待料。更重要的是抽空还能装点碎铜烂铁，回来卖了，天长日久也是一笔不小的进项。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在桃园村那也是数的着的人家。

　　日子过得倒是舒坦，可建国娘的心里老是空唠唠的。建国和大凤结婚一晃几年了，人家班底班的小青年们孩子都“拖拖”地满街跑了，就连大柱子、二柱子都有孩子了。而大凤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建国和大凤到县医院检查了，两人都没有问题。这就出奇了，是不是犯着那位神仙了？建国娘胡思乱想着，从西乡请来个风水先生，趁建国、大凤不在家时，好吃好喝地招待着，毕恭毕敬地作輯叩拜，以求指点迷津。

　　岂料这家伙是个地地道道的泥腿子，每到冬闲便出来弄点吃喝，挣点零钱，到处招摇撞骗，哪懂什么风水阴阳。他先围着建国家的院子看了一圈然后摇着头走进屋里。此刻他见建国娘虔诚一片，又看看堂屋里的摆设，料定这家过的肯定不错。于是双目微闭，轻轻掐算着短而粗的手指，口中念念有词。

　　突然他两目圆睁，大喊一声：“不好！”

　　这一声把建国娘吓得一哆嗦，紧张地看着他。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从四象来看，恁家的宅子有毛病啊？”风水先生用眼瞥了一眼建国娘。

　　“先生，哪里有毛病？”

　　“宅子讲究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恁家就毁在屋后面那个大水坑上，什么叫后玄武，意思是山地丘陵，说白了就是要有靠山。后面这个大坑，是要祸及子孙的。”

　　一席话说的建国娘心凉了半截。

　　是啊！建国家就住在最后一排，屋后面有一条小路，再往后就是村里常年积水的大坑。

　　这家伙又看了建国大凤的生辰八字，很快平静下来，微闭着眼睛，缓缓说道：“按三神煞合婚法推算，你儿子和媳妇八字不合啊？我又按天干地支法来算，两个人相冲，命理还是不合呀？你说，这八字不合，怎么能有孩子呢？”

　　“那，那能有法破了吗？”建国娘诚惶诚恐。

　　风水先生邹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子才说：“想破也不难，搭个婚姻桥就可以了，不过这桥只有我师傅会搭，而且还必须得有像他那样的大师，按照一定的流程仪轨，镶解祈福才算完成。但是他现在远游西域，看来我只能代跑一趟了。”说完起身站起：“可是这香纸钱和路费……”

　　“俺已经准备好了！”建国娘忙从里间抽屉里拿出一个暗色的手绢包，打开抽出五张十块的票子，递给他。

　　这风水先生到不客气，见天色已晚，接过钱揣进口袋：“放心，不出一年，必有喜事降临！”说完匆匆离去。

　　“先生，宅子也一块给破喽！”建国娘追出去老远，在后面喊道。（待续）
　　（文/笔耕）